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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写在《王广庆墨迹选》出版之际王怀阳 王广庆是近代教育家、古文字研究学家，金石碑刻专家、语言文字学家、书法家。在他84岁高龄时所书联“邙山毓秀联羊角；礼水添新到鸭头”，款识曰：“吾家新安县掌礼沟有小水自北邙石罅中涓涓南流，山雨冲击，至涧滨孙家湾地形如鸭头。又沟东三皇庙地势左右翼张如羊角，年二月庙会，乡人谓之羊角山会，先四祖父文溪孝廉五美，有七言联记此风景，知者鲜矣。六十一年八月。王广庆书于台北。时年八十有四。”对联描绘了王广庆的故乡——新安磁涧镇掌礼村的地形地貌。王广庆晚年书此，寄托了对故土的无尽眷恋。邙山山势绵延，余脉至此，如羊角犄张之势，形成沟壑，是谓“掌礼沟”。先祖琅琊王氏，明代时迁徙居此。族人曾建“三皇庙”，也称“羊角山庙”，庙会至今香火不绝。“鸭头”是掌礼境内的小溪“礼水”蜿蜒至村南孙湾村，折而向东汇入涧河，奇崛成鸭头之状。 王广庆赴台后，对家乡的思念无日稍减，而最终也未能回到故乡。先生在寂寞中度过了晚年岁月，怅恨之情，可想而知，此联表达了他的满怀乡愁。对联在真情流露之外，更是一幅沉郁顿挫、大气雄浑的书法作品。王广庆曾师从国学大师章炳麟，从政从教的同时，潜心学术研究。青年时代曾追随张钫响应武昌起义，在军中为挚友兼上司张钫参赞军机，为推翻满清政府，响应辛亥革命立下了功劳。而对于金石碑志的关注与研究，几乎伴随着王广庆一生。二三十年代，洛阳邙山一带大量墓葬被盗掘，大量墓志铭石被抛掷在荒郊野外，散失严重，王广庆对此深感痛惜，乃力主时任二十路军总指挥的张钫收存。在王广庆奔波努力下，助张钫征得墓志七百余方，于新安铁门镇张家花园辟地建斋，收藏展示，并为其命名“千唐志斋”。营建千唐志斋，使大量志石文物得以保护，也是王广庆先生于文物历史、碑志文化的一大功德。碑学之风至清末民初达于鼎盛，康有为、于右任、吴昌硕、齐白石等金石大家力推“碑学”，因此他们的书法表现出强烈的金石气息，而王广庆受到出土金石碑版书法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。学术研究之余，王广庆在书法上有很明显的民国文人书法特征，极具“金石气”“文人气”和“书卷气”。作为一个严谨治学的文人，王广庆可谓字如其人，他所作书法大字多为条幅、中堂、对联，或为友人、或为亲人书写，如本书中收录《杜甫诗》条幅，不止体现出浓郁的文人气息，更带有明显的金石味道，如屋漏痕、如锥划沙，起止顿挫分明，不激不厉，沉雄高迈，仿佛能看到在书法背后作者深厚的文化素养和稳若泰山的气质；小字作品多为楷书抄录墓志行状及信札题跋，还包括横卷、书稿等。本书中收录有其多种形式的书法作品，从这些作品中，可以看到王广庆法度严谨、认真、一丝不苟的风格。王广庆在《洛阳访古记》中，阐述过传统书法在金石碑志大量出土影响之下的艺术主张：“艺术与时代思想有关，专制时代，字尚馆阁体，欧虞颜柳之碑，早已椎拓漫漶。元魏墓葬，民国以前，无敢恣为发掘，志石出土者少，即偶以见之，亦复不为世重。清之季世，国势积弱，思想断趋解放，故书体之变，与科举之废，同其命运。初由近于馆阁体之等慈寺，追溯至龙门二十品及其他北碑。其后蔚成风尚，魏志亦为临池家所喜矣。......”他还指出，埋入墓中的志石质地坚贞，入土后不会接触风吹日晒，出土时，镌凿痕迹犹如新刻一般，锋颖毕露，可以很清晰地见到古人笔法，有的志石，似乎未经书丹直接凿刻，从中也可以窥见当时工艺匠人的刀法细节，对这些出土碑志进行手摩心追，可以医书家指臂运用的俗气惯性，发舒其纵横恣肆之精神。所以在书法革新上，这些碑志铭石有其不可磨灭之价值。对于近代以来书学界盛行的“碑学”之说，王广庆认为，北碑南帖之分，其时代当在魏晋间。蔡邕擅长碑铭，尤善八分书，熹平石经，严正精劲，晚学取其正大气象，北魏及隋唐，都可以作为师法对象。从历代金石、钟鼎、碑志中获取苍茫之意境、凝练之笔力是王广庆书法的基本特征。王广庆浸润于金石碑学，所过目的拓本珍品不知凡几，他的书法自然具有碑帖结合、方圆兼施之风神。历代墓志铭对于王广庆书法艺术影响最深，在吸收碑志营养之后，再以二王之书为宗，作书时体力运笔，眼力观察，心力领会，终于能得其奥妙。他的学书方法理念，即使放到现在也不过时，完全可以作为当代书法爱好者研习书法的参考指导。将王广庆先生的书法作品集束成册，晓之于世，以补先生书作出版之空白，无疑是有重要意义的事，也可慎免若干年后，先生的墨迹为历史所湮没，甚至为世人淡忘。王广庆的文字著作，大陆与台湾时或有所出版收录，但书法作品还没有被正式出版过。《王广庆墨迹选》集汇王广庆书法条幅中堂、墓志行状、信札手稿等，所收录作品大多来自个人收藏，兼具资料性、学术性和艺术性，相信在对于王广庆及其书法研究方面能起到补阙作用。孟浩然《与诸子登岘山》诗云：“人事有代谢，往来成古今。江山留胜迹，我辈复登临。水落鱼梁浅，天寒梦泽深。羊公碑尚在，读罢泪沾襟。” （2023.5.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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